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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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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因為回憶在胸腔翻滾,她的眼中已含了幾許淚光,望著眼前的這個人,他眉眼淩厲,棱角分明,他身上的每一處都是前一世的自己熱切渴望著的,放下一切之後,即便曾經傷痕累累,可是如今,她也可以與他坦然相對了。

“秦淵,我告訴你的那一場噩夢,是我真正經歷過的。”她顫抖著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只以為我一直對你殘忍,一直傷害你,可是你何曾想過,我的這裏,也曾經被你狠狠傷害過,我曾經也多麽痛苦,多麽難熬。”

秦淵眉頭越擰越緊,那目光中也有覆雜的情緒湧動,他望著她那張慘白的臉,望著那一雙眼中無法作假的痛苦,心思敏銳如他,他知道,此刻的她並不是在跟他撒謊,即便她這些話聽起來實在是匪夷所思,可是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在告訴他,她並沒有騙他。

心中的震驚是可想而知的,可是在震驚之外,望著面前她那明明痛苦難捱卻又讓自己堅強的絕強模樣,他似乎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情不自禁的撫上她的面頰。

“在前一世裏,我用盡了所有力氣去愛你,追逐你,糾纏你,可是你一直冷待我,結婚多年從未正眼看過我一眼。你背著我和姜妍琪來往,我去質問你,你卻連一句解釋的耐心都沒有,你無視我的痛苦,對我沒有半分憐惜,不僅如此還越發冷待我,直到後來我看清楚了一切,我知道你並不愛我,我終於說服自己將你放下,我與你離婚,可是我卻在回淮市的路上出了車禍,前一世的我就這麽離開了,然而我以為我就這樣死了,我再醒來的時候卻發現我竟然回到了十八歲,十八歲,我還沒有跟著你去京市,我們還沒有結婚,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我決定遠離你,過好自己的人生。”

“秦淵,你無法想象前一世的我究竟忍受著怎樣的煎熬,你也無法想象我究竟被你如何傷害才將你徹底放下,我現在看到你總是會想起我的過去,我不想再恨你,不想再怨你,我就只想好好過我的人生,秦淵,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你可知道,每次你那樣強迫我的時候我有多難受。”

心靈被徹底震撼是什麽感覺,大概就是如此吧,秦淵是唯物主義者,他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能用科學的方式解釋,他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存在,可是她的語氣,她的每一個表情都那麽真實,她並不是在騙他。

他一直覺得她很奇怪,為什麽單單因為一場噩夢就判了他的死刑,他也從不相信她的噩夢是什麽預警,應該說,他不相信自己會像她噩夢中那樣,對她那麽殘忍。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噩夢竟然是她口中所說的“前世”,而他竟然真的如噩夢中那樣對待過她。

鎮定如他,此刻聽到這番話卻是久久回不過神來,他只是深深凝望著她,下意識的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秦淵,我現在很累,我想好好休息。”

秦淵端詳著她那張慘白的臉,楞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點頭,他蹲下身將她打橫抱起,而白曉依此時已沒有力氣去掙紮,索性由著他將她抱到她的房間。

秦淵將她放在床上,而她則趁勢在被子裏縮成一團,秦淵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是手伸過去卻是久久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他坐在床邊凝望了她許久,而她一直背對著他躺著,有很多話想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所受的震撼太強了,他一時間根本就回不過神來,就這般呆坐了許久他終於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白曉依縮在被子裏慢慢平覆自己的情緒,其實她並不清楚將真相告知他能不能對他起了作用,更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在這份上對她手下留情。

這是她讓他放手的最後辦法,她不得不賭一把。

馬睿第三次經過吸煙室門口的時候卻見秦淵那高大的身影依然站在裏面,距離他第一次看到他站在這裏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馬睿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走到他身邊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一臉疑惑,“我說秦總,您在這兒已經站了兩個多小時了您知道嗎?”

就好似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面前這人依然眉頭深鎖,目光註視著遠處,沒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馬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外面就是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他不知道這外面究竟有什麽可看的。

馬睿也不知道這個家夥究竟又在抽什麽風,他等了半晌沒得到回答也就妥協了,他沖他揮揮手,“得得得,這是你的公司,你愛站多久站多久,我去忙了。”

才剛轉身卻突然聽得他幽幽的說了一句:“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馬睿腳步一頓,轉頭向他看,但見他目光依然凝視著窗外,馬睿眉頭一挑,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在對我說話?”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馬睿微微頷首思索了片刻,也不走了,索性就在他身側的墻壁上重重一靠,“誰把一切告訴你了?你的小青梅?”

“嗯。”他的語氣很淡,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馬睿頭疼的用手指揉了揉額頭,“好吧,她告訴你什麽了?”

他沈默了片刻,“她說她做了一場噩夢,在夢中她一直追隨著我,還考到京市的大學,後來我們結婚了,可是我一直對她很不好,一直冷待她,還背著她跟她討厭的女人來往,後來她終於下定決心對我放手,她與我離了婚,在回淮市的路上遭遇車禍死了,然後她的噩夢醒了,她說這場夢是對她的警告,如果她不想遭遇噩夢中的一切就必須放棄我。”

馬睿聽到這話卻是忍不住撲哧一笑,可是目光觸及到他那非常難看的面色,他又立刻收了笑意,清咳了一聲,好歹讓自己的語氣嚴肅一點才道:“然後呢?”

他的眉頭越擰越緊,“你覺得,如果我真的跟她結婚,我會像她夢中那樣對待她麽?我真的會冷待她?真的會背著她跟別的女人來往麽?”

雖然他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關於這個噩夢的故事實在讓馬睿覺得可笑,可是望著他那略顯灰敗的面色,以及眼眸中流瀉而出的似有若無的難過,馬睿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嘲笑他好像太殘忍了,遂暫且壓抑住了自己像是聽笑話的感覺,認真順著他的話想了想。

“其實這個應該不用我來回答吧,你自己不是知道麽?在她對你改變之前,你是怎麽對她的?你不都很清楚麽?若是她沒有改變,還一直愛著你,我想你對她的態度應該也跟以前一樣,沒有什麽改觀。”他摸了摸鼻子,“至於你去找別的女人的事情,我覺得不太可能,以你的尿性……”說到此處馬睿急忙頓了頓,又清咳一聲:“以你的情商,這個不太現實。”

秦淵許久都沒有回答,馬睿也不知道他這話他有沒有聽進去,望著眼前這個站得快要僵掉的男人,他終於忍不住提醒,“我說,你要留我說話,我跟你說了這麽一大堆你也不回應,什麽意思嘛?”

“她說我不愛她,你說我真的不愛她麽?”

“……”馬睿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得懵了懵,略思索了一下才道:“怎麽說呢,我猜你大概是愛她的吧,只是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前不就是這樣麽?你總覺得她討厭,她是個麻煩精,真希望她能離你遠一點,可是她真的離你遠了你又覺得受不了,有句話怎麽說的,失去了之後才懂得珍惜,你也只有在覺得要失去她的時候才發現你自己是在意她的,不過介於你這個情商,你意識到不到也很正常。”

馬睿這話說完但見他面色也沒有什麽好轉,他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算了,不就是一場夢麽?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你還是可以將她追回來的。”

“還來得及?”秦淵嘴角凝出一抹苦澀的笑意,“真的還來得及麽?”

馬睿望著他這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索性嘆了口氣,“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馬睿離開之後空曠的吸煙室就只剩下秦淵一個人,他終於挪動腳步,走到靠墻的一張沙發上坐下,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樣,他無力的靠在沙發上,雙眼緊閉,腦海中始終回蕩著白曉依昨晚的話。

“你只以為我一直對你殘忍,一直傷害你,可是你何曾想過,我的這裏,也曾經被你狠狠傷害過,我曾經也多麽痛苦,多麽難熬。”

他不敢想象他真的做過她所說的那些事,她說他冷待她,他說她看不到她的痛苦,他真的會這樣麽?如果一切沒有改變,如果她尚未對他放手,如果她還是深愛著他的,喜歡纏著她的白曉依,如果她在他面前流淚,他真的會無動於衷麽?

他慢慢坐起來,用雙手撐著額頭,他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會那樣對待她。

*******

“秦先生,這裏是京市第三人民醫院,之前一直打不通您的手機沒能及時告訴您,您的太太於昨日下午在京市繞城高速路上發生車禍,送到醫院之後經搶救無效後死亡,希望秦先生能盡快來醫院一趟與我們商議後續事宜。”

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剛剛接到的這則電話,秦淵那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不斷收緊,腳下也下意識的踩緊油門。

“車禍?搶救無效死亡?”他眉頭緊鎖,刀削般的眉眼看上去越發淩厲逼人,“白曉依,如果你敢用這種事情來吸引我註意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從公司到第三醫院,正常情況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他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到了,醫院的領導和主要的醫護工作人員知道他要過來,早早就等在門口,畢竟秦淵的名號在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這個世上,凡是有些財氣的人總是會被特別優待,而像秦淵這種站在財富值頂峰的人,更是被當成神一樣的捧著。

所以,待得秦淵駕駛的豪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之時,醫院領導急忙走過來,親切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打招呼,“秦先生,您好。”

秦淵卻無視掉一切,摔上車門就往大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面色凝重的問:“她在哪兒?”

醫院領導受到這番冷遇,身體僵了僵,可秦淵這種人他也是不敢得罪的,他急忙收回神來,大步走上去,沖他比了比手,“秦先生您這邊請。”

秦淵和一幹人搭乘電梯來到醫院的vip病房,這一路上大家都發現秦淵那面色簡直難看得嚇人,倒不像是失去親人的難受,而像是被人冒犯之後的憤怒,秦淵這人氣場太強,尤其他沈著臉的時候看上去尤其可怕,在場眾人沒人敢多一句嘴,公事公辦的將他帶到病房。

在幫秦淵將病房門推開的時候醫院領導還是極為場面的說了一句:“秦先生請節哀。”

秦淵也沒搭理,邁開長腿跨進病房,卻見裝修豪華的病房中只在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大床,那大床上躺著一個人,被一張白布兜頭兜臉的蓋著,倒看不清楚是誰。

這一路而來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是白曉依給他搞的惡作劇,她不過就是想讓他註意她,她就是喜歡跟他鬧,鬧天鬧地,就是想他在乎她而已。

這一次也是一樣的,串通好了醫院來跟他鬧,不過就是為了吸引他的註意力,不過就是這樣的!!

可是,當望著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安靜得讓人覺得詭異的人時,腦海中突然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想法,或許這是真的……

不對,這不可能是真的,她就是在跟他鬧,她就是喜歡這樣胡作非為!

秦淵重新將那潰散的怒氣凝聚起來,他大步走到床邊,伸手將那蓋在床上的白布重重揭開!

躺在床上的人緊緊閉著眼睛,她的臉色蒼白,白得毫無血色,甚至泛了一點可怕的青暈,她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跳起來摟著他,眨著她那惡作劇得逞的目光對他說,“淵哥你被嚇到了吧?”

而只是靜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就好似身體突然被定住了一樣,秦淵那高大的身軀瞬間僵硬,呼吸也像是停滯了一般,直到他感覺胸腔傳來一陣悶痛才回過神來,他上前一步,俯下身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正要沖她大吼,讓她馬上給他起來不要再跟他鬧了。

可是手指觸到了地方卻一片冰涼,涼得刺骨,沒有一點生氣。

他盯著眼前的人,死死的盯著,直盯得眼睛發痛,那密布的紅血絲慢慢將眼眶填滿。

他指尖顫抖著移到她的脖頸處,指尖碰到的地方一片平靜。

一片平靜……沒有任何脈搏的跳動……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不敢相信,她怎麽可能不是跟他鬧著玩的,她怎麽……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這樣的。

“白曉依,你給我起來!你馬上給我起來!你還要給我鬧多久?!你還沒有鬧夠是嗎?!馬上給我起來!”

他捏著她的肩膀,重重的搖晃著眼前的人,他希望以此讓她醒過來,希望以此讓她知道他已經來了。

站在門邊望著這一切的醫護人員頓時大驚失色,幾人對視一眼,急忙走過來,可是還未走近,卻見他突然轉過頭來。

他一雙眼睛紅得嚇人,那滿臉的厲色也讓人恐懼,幾乎是在他轉頭的那一刻,正走過來準備勸慰的醫護人員便下意識的停下腳步。

“滾開!馬上給我滾!!給我滾開!!”

他這一句吼出來,醫護人員幾乎是二話沒說,急忙後退出去,還不忘將房門關上。

病房中很快便恢覆了安靜,安靜得他能聽到那捏在她肩膀上的指關節因為太用力而發出的脆響。

他握著她的肩膀突然低低的笑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屋子裏卻森寒得讓人害怕。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他終於松開了握在她肩上的雙手,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將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擦去,轉回身,慢慢踱出門外,等在外面的醫護人員急忙迎上去,秦淵卻沖他們揮揮手,表示此刻的他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剛來的怒意已盡數散盡,此刻走出醫院的病房,他的步子卻比來時顯得沈重許多,他面上並沒有絲毫的表情,即便那一雙血紅的眼睛裏帶著幾許淚光,可是他身上卻看不到任何情緒的蔓延,沒有悲傷,沒有快樂,死氣沈沈的,根本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在車上呆坐了許久才發動車子離去,一路開車回到家中,掏出鑰匙打開門,在開門的那一剎那,如潮水般的回憶便不受控制,洶湧而來。

“淵哥,窗簾我要選刺繡的,最好是繡有荷花的。”

“淵哥,我們的地板選這個顏色的吧。”

“還有床上用品我要用蕾絲花邊。”

“淵哥我買了兩個很好看的碗,你用這個,我用這個。”

每走到一處他似乎都能看到她鮮活的身影,她做飯的,她一邊抱著零食一邊看電視的,她偷偷去玩他新開發的游戲的。

眼前也似乎出現了她一張張清晰得好似昨天才見到的表情,她嘟嘴生氣的,她瞇著眼睛笑得像只小麻雀的,她抱著他的胳膊耍無賴的。

可是再看去,眼前只是豪華又空蕩蕩的房間,空得沒有一絲人氣,像是整個靈魂都被掏空了。

他踩著沈重的步子走到沙發邊坐下,目光掃過那放在茶幾上的一張文件,他眉峰微蹙,指尖夾著拿起來看,卻見文件擡頭寫著大大的幾個字。

“離婚協議書”

望著這幾個字他竟不受控制的笑起來,離婚?她竟然要跟他離婚?

那離婚協議書旁邊還放了幾頁紙,秦淵拿起來,一路看下去。

“秦淵,我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要跟你離婚了,沒有我想象中的不舍和沈重,反而非常平靜,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原來放棄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這麽輕松。

你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這五年來我過得多麽煎熬,我原本以為我們結婚之後你對我的態度會好一些,可是我想錯了,即便結婚了,你依然不願意多看我一眼,不僅如此,你還將我當成一個不應該有自己情緒的小動物,我不應該因為你的冷漠而傷心,我不應要求你對我好一點,不然我就是在跟你無理取鬧,我真是受夠了!受夠了你的冷漠,受夠了你的漠不關心!我是你的妻子,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會難受,會痛苦,我也需要得到關愛,可是哪怕只是簡單的來自一個丈夫的關懷,我在你這裏也得不到。

秦淵,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不然我根本無法在你的冷漠面前堅持這麽久,我總是在幫你找借口,總是盼望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直到發生了姜妍琪這件事情,我徹底意識到,你這輩子都是不會愛我的,你看不到我的痛苦,看不到我的煎熬,你一心只覺得我在無理取鬧,你從來沒有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考慮過,你從來沒有對我有過半分憐惜,你大概不知道這兩個月我是怎麽過來的,我每天都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我必須要吃緩解抑郁的藥才能正常的生活工作,我每天都掉大把大把的頭發,我很痛苦,很難過,我需要得到你的安慰,可是你卻一直對我避而不見,你一直用你的冷暴力這樣折磨著我,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大徹大悟,我終於決定對你放手,我真的很慶幸,在這樣的煎熬中我並沒有瘋掉,而是理智的看清楚了一切,索性一切都還沒有太晚。

我並不想恨你,也並不想怨你,畢竟愛你是我自願,我之所以過得這麽痛苦,也有我一半的過錯,我只是希望我們能這樣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希望你能盡快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也希望我們結束這一段婚姻之後相互不要打擾彼此的生活。”

看著這些字,秦淵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初見桌上的離婚協議書,他真是又恨又怒,可是當看到這些文字之後,當指尖摸過那被淚水泅濕的字跡之後,他只覺得心臟好似被人狠狠刺了一下。

“掉頭發”“安眠藥”“抑郁”這些字眼就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的刺在她身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麽嚴重?

他一直以為她在跟他胡鬧,他每天忙得要死,一大堆事情弄得他焦頭爛額,他連吃飯和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可偏偏她還不給他省心,她從小就是這樣,纏人纏得要死,老是跟著他轉,老是讓他心煩,結了婚之後也一點都沒有收斂,他就只想安下心來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她卻偏偏不讓他如願。

這讓他怎麽不對她生氣?

“你把我當成一個不應該有自己情緒的小動物。”

“我受夠了你的冷漠。”

“我受夠了你的漠不關心。”

“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

“你從來沒有對我有過半分憐憫。”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從來沒有愛過我!”

“從來沒有愛過我!”

“從來沒有愛過我!”

她一句句泣血的控訴鉆進他的腦海,他頭疼的揪緊頭發,可是這好像並沒有什麽用,那聲音依然一遍又一遍的,聲嘶力竭的控訴他。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他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一揮手將桌上一套上好茶具掃到地上,他捂著腦袋站起身來,將觸手可及的一切都揮倒在地,劈劈啪啪劈劈啪啪,一陣陣混亂的脆響響成一片。

“不愛你嗎?不愛你嗎?!”他控制不住嘶吼出聲。

像是所有的力氣都因這句話而用盡了,他終於收起自己毫無章法的發狂的動作,沿著墻根慢慢坐下。

他雙手捂著臉,有晶瑩的水珠自指縫間滑落。

“我不愛你嗎?如果不愛你,為什麽我現在這麽難過?”

“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不應該有自己情緒的小動物,我受夠了你的冷漠,受夠了你的漠不關心!”

秦淵捂著臉,搖著頭,像是要將她的聲音驅散開。

“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什麽工作,什麽財富,什麽名利,我通通不要了,你快回來好不好?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就只要你,你快回來好不好?”

空蕩蕩的屋子裏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她已經不再了,她徹底消失了,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出現跟他胡鬧了。

就這般坐在墻根不知道多久,直到電話鈴聲響起將他的思緒拉回,他慢慢自雙手中擡起臉來,面無表情的將眼淚擦掉,面無表情的接起電話。

電話是助理打來的,他告訴她,美國那邊的公司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能動身過去跟他們談判。

他深吸一口氣,用著他一向平靜的,淡漠的,理智的聲音告訴他,“想辦法拖延一點時間,我有一有點家事要處理。”

助理在那頭沈默了半晌,早已習慣了他的處事方式,他也沒多問,只簡單的回了一個字,“好。”

秦淵掛斷電話從地上站起來,他面上已恢覆了一如既往的鎮定,那眉眼鋒利,薄唇緊抿,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的蔓延,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總裁,他是大集團的決策者,他是震撼了整個網絡帝國的秦淵,剛剛那個失控的,瘋狂的,悲痛欲絕的人好似跟他並沒有絲毫關系。

他換了一件衣服出來,無視掉屋中一片狼藉,帶著獨屬於他的睿智和冷靜離開了這裏。

他將白曉依的屍體帶回了淮市,他一言不發的接受著丈人和丈母的痛罵與質問,他公事公辦的處理著她的後事,冷靜到近乎殘忍的地步。

將她安葬,幫她守夜,一直守到頭七一過,他立馬開車回到京市,然後買了當天的機票飛到美國。

行程安排得很滿,一連好幾天都像是打仗一樣,開會,研討,與對方公司爭論價格,從將她安葬那天開始他就沒有休息過,一直到雙方在合同上簽字了,他才終於才得到休息的機會。

一切都顯得平靜無波,他就像往常一樣的忙碌著。

他回到下榻的酒店,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他進了房間,也沒有開燈,直接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往外看。

今晚的天上並沒有星辰,黑壓壓的一片,壓在霓虹萬裏的大地上,顯得非常沈悶。

腦海中突然想起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她問他,“國外的天空好不好看?”

想起這話,他抿唇笑了笑,拿出手機找到那個用“老婆”兩個字保存的號碼,他直接按下撥出鍵,電話那頭很快響起一陣冷漠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然而他卻並沒有在意,依然自顧自的對著電話那頭說:“白曉依,國外的天空並沒有多美。”

掛斷電話之後,他沈默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間釋然一笑,立刻又打了助理的電話。

“幫我買一張回淮市的機票,馬上。”

回到淮市的時候是在下午,他下了飛機之後便直接趕車來到她的墓前。

新立的墓碑比其他的墓碑要顯得幹凈整潔,墓碑前面還掛著幾個嶄新的花圈,他走到墓碑前蹲下,望著那貼在墓碑上一張笑得極為燦爛的照片。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來在她的臉上摸了摸,他勾唇笑了笑,一向喜愛整潔幹凈的他此刻卻無所顧忌大喇喇的在她墓碑前坐下,他手上還拿著一包東西,那是他為她買的栗子糕,她最喜歡吃栗子糕了。

他撿了兩塊放在她的墓碑前面,自己拿了一塊嘗了嘗,又從包包中掏出一小瓶酒,直接將瓶蓋擰開,一口盡數灌下,這是他在一個老頭子那裏買的,他說是好東西,見效很快的。

“白曉依,我發現,我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麽厲害,我試過了,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好好活著,做不到像是當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想著我的依兒不在了,再也不會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面前,我的心口就錐心刺骨的疼,其實我從小就不怕疼的,可是真的好奇怪,為什麽這一次,我卻疼得受不了。”

他伸手撫上她的面頰,眼中滿是寵溺的溫柔,“我以為我並不是那麽愛你,我以為這對我並不會造成什麽影響,畢竟,以前的我也並沒有在乎過你不是嗎?可是……”

他突然重重的咳嗽了幾下,從嘴中溢出一大口鮮血,他滿不在乎的將鮮血擦了擦,“可是我發現,當我決心要追隨你而去的時候我竟覺得如釋重負,我竟然真的可以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

眼睛越來越朦朧了,他也快看不清他墓碑上那照片的樣子,那扶在她臉上的手指無力的滑下,他將臉頰靠在她的墓碑上,靠在她臉的位置,口中的鮮血不斷湧出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擦了。

望著那慢慢模糊下去的照片,他嘴角翕動,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等著我……”

秦淵驚醒過來,這才發現他竟然躺在吸煙室的沙發上睡著了,他揉著額頭坐起來,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

原來只是一場夢。

其實他現在也無法判斷這究竟是不是一場夢,因為夢中的場景都真實得可怕,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當知道白曉依死後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也能體會那種別無選擇只有陪她去死的絕望。

這就是他和她的前世麽?

原來她說得沒錯,自己的真的從來沒有珍惜過她,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的感受,總是以為她在跟他鬧,從來沒有真正的對她好過。

難怪她會對他絕望,難怪她面對自己的靠近那麽恐懼。

他揉著疼痛不已的額頭,突然發現不管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的自己都蠢得可怕,是的,蠢,愚蠢。

一直到失去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索性,上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她還在,而他也還好好的活著,一切尚來得及挽回,他也還來得及去彌補自己所虧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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